最近參加了一場聖誕聚餐,相聚的是在 2020 上半年一起去了捷克進行交換的一班朋友。和這班人之間是存在著獨特革命情感的,在交換期間很長一段時間因為疫情關係,行動被限制,幾乎只能待在宿舍。而我們當中有幾個人的房間毗鄰,每天例行公事的去敲彼此房門,好壞東西都帶到對方房間分享,也很常一起共煮晚餐,酣飲各種酒精,聊到天空開始從黑暗中劃開顏色才散會。天天遊手好閒,我即使面對不踏實的空虛和產不出東西的罪惡,日子也只能身不由己的那樣過。有看過《F.R.I.E.N.D.S》吧?如果硬要承認的話,我是有看過一兩集,但我總覺得在捷克的那段宿舍時光,我就像劇裡那樣度過的。反正整個交換期間我們一班人什麼都沒做,卻好像什麼都做了一樣,革命情感就油然而生。
結束捷克交換回到台灣之後時間也荏苒的過去半年了,這種場合的聚會自然會回想起那段美好時光的,也因為知道沒有憂慮的日子再也回不去,更多少感到惆悵。於是有了惆悵,就需要一些把它趕走的東西,我們熟悉的酒精就出現了。出席這場聚餐的大家都很知情達理的準備了酒,正餐結束後把各自帶來的酒都擺到桌上。
我從來沒有喝醉的經驗,因此也從來不懂拿捏自己的酒量,除了知道自己很快會有睡意,眼睛跟著瞇起來。只記得那晚我參雜著不同酒類,借著遊戲大口酣暢,似乎灌得太快,沒多久就隱約感受到胃裡的酒水容量漲到喉嚨口,渾身坐立難安,只能瞇起眼睛行動,好像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可以隨時讓肚子裡的液體噴發。
於是走到樓下騎樓去呼吸新鮮空氣。但外面天空是縹著細雨的,寒風撲到臉上更是讓眼睛睜不開。最後眼睛沒睜開,只開了嘴巴,我走到騎樓角落去摳喉催吐。就是這一瞬間,我想到我上一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極度不舒服的時候,就發生在捷克交換期間。不過那時候我的位置比較尷尬,是蹲坐在廁所,抱住坐式馬桶的腳。
當初剛到捷克不久,除了台灣朋友以外,我也迅速融入了一班來自不同國家的朋友群,我私底下把這班人稱作「聯合國」。有一次我們聯合國辦了一場旅行,十幾個人成群浩蕩的到了布拉格。第一天晚上我們就在 Airbnb 裡玩起了 beer pong,那種感覺非常新鮮,甚至有點夢幻。過去通常只會在一些 IG 影片或是 meme 裡面看到一群白人在玩這種喝酒遊戲,這一次我卻參與其中了,我知道這樣的體驗很多去過國外的人都描述過了,不過我還是覺得眼前現實的感覺很微妙,差不多就是電視裡的角色從電視機走出來跟你握了手那樣。贏了,也輸了幾輪,幾杯酒喝下肚以後,聯合國大夥還相約去夜店續攤狂歡。不過夜店一直都不是我待得舒服的地方,前往夜店的途中我就找個理由擅自脫隊了。
在深夜的布拉格市區獨自徒步了一大圈,隨便一個轉角都可以看到掏出老二小便的人。電車更依然活躍的運行,夜生活豐富的市中心站著很多抽著煙大聲說話的人。凌晨兩點回到住處樓下的音樂酒吧,那個時間已經沒有什麼客人。紅色的昏暗燈光下,我坐到吧台點了一杯濃烈的威士忌調酒。待了近兩個小時等大夥打電話找我回去的時候,只聽他們意興闌珊的表示夜店沒有想像中的盡興,於是又帶回了一堆酒精再次開喝,反正都喝了整個晚上,我當然也沒有抗拒的理由了。
直到意識再次清醒的時候,是大家都已經癱倒在房間各處的深夜了。我很突然的被喉嚨間的不適喚醒,一樣是瞇著眼睛,快速抽身走到馬桶前,抱住它嘔吐,像梁朝偉在吳哥窟對著樹洞吐露秘密那樣。整個晚上喝下來的酒,開始在體內四處流竄。我那時候應該是有對自己發誓以後不再這樣喝酒的,不過這次的聖誕聚餐就破功了。也記得那時候隔天起床後,才發現我睡的床竟然是坍塌一半,傾斜的,都忘了自己怎麼睡著的。
關於酒的故事,在捷克每天都在發生。除了自己的以外,也耳聞了身邊不少光怪陸離的,當然這也「歸功」於他們的酒賣得比礦泉水還便宜。最好玩是有一次我們一群台灣朋友自創了一個遊戲,各自替彼此取了一個新的名字,然後在接下來一個星期內,不准再用原本慣用的名字稱呼對方。懲罰是只要是叫錯對方名字一次,就必須把10塊錢投放到公費區,而存到的錢就「投資」在酒精上,大家共飲。我還真沒想過這個遊戲難度進行起來是真的有難度,加上遊戲時間跨度長,公費也足夠買了好幾種酒類,結果那時候買的酒好像到交換結束前都沒有喝完。
前幾個星期,到台北的 Revolver 酒吧去看演出,我點了一杯 IPA。IPA 其實是我在拉脫維亞旅行時才真正知道的啤酒種類。說到這裡,我也必須大方稱讚拉脫維亞啤酒給我的驚艷,是預料之外的講究,口味也非常豐富,相較之下,捷克的啤酒簡直就是為了把售價壓低而大量生產了很多味道僅僅「合格之上」的啤酒。從吧台取了酒後,等待開演之前在吧台和朋友聊天,也觀了察酒吧內的佈置細節。直到這次聖誕聚餐,和朋友提及我去 Revolver 的事,她第一個問我的是是否有注意到他們酒吧冰箱裡的 Pilsner ?Pilsner 是捷克生產的國際知名啤酒牌子,這樣一說,我才想起自己似乎有在 Revolver 瞄到這個熟悉的身影。Pilsner 其實是在捷克一個叫 Pilsen 的城鎮所生產的啤酒品牌,有一次的捷克自駕遊遊經這座城市的時候錯過了參觀他們酒廠的機會。不過在捷克交換那一段時期,倒是很常在自己宿舍裡看到它,Pilsner 也算是捷克啤酒裡味道算得上不錯的品牌,對捷克的地位差不多是台啤於台灣那樣吧。
當然,關於酒的記憶還真不少。我最近在台北買了幾罐 Sapporo 啤酒,忽然回憶起兩年前跟家人正值冬季時候飛去了北海道札幌(Sapporo),其中一個晚上我瞞著家人說去 7–11 幫忙買礦泉水,結果在超商時就順手拿了一罐 Sapporo 去結賬,獨自坐在夜晚的雪堆裡喝。雖然這已經不關捷克的事了,但我想起最近在《大風吹》裡面讀到王盛弘這樣形容記憶「記憶就像一刀瑞士卷,只露出一個橫剖面」這樣說才發現,記憶這個東西,對我而言好像除了是瑞士卷的剖面,它更像是那些一層層被抹上的奶油,看似層層分割開來,但如果你找到入口,慢慢攤開,會發現它在腦中始終是連在一體的。衛生卷和膠帶是同樣的道理,不過既然談到酒,還是用同樣為食物的奶油比較適合。
結果過去這半年,酒是喝得多了,啤酒紅酒威士忌等,但我好像也從來沒真正去認識和分辨過酒這個酒類,即使一直知道它的品項多種,分類詳細,反正當它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就舉杯暢飲。倒也像過去這半年一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白駒過隙一下又到了年尾,甚至在這一篇寫完的時候,已經是另一年了。不過今天在《繾綣情書》裡看到一句對酒的描述,就覺得心情舒暢了一些「喝酒這件事,重點不在喝酒,更不在喝醉了沒有,而是面前有一杯酒的時候,許多事便不需要藉口。」念過一遍之後發現還蠻押韻的。


